声明: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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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重生了三十三次,每一次都拼命追求太子。
但他总会爱上花魁穆婷婷,最后死在七皇子发动的宫变里。
七皇子天生冷血,杀父杀兄登上皇位。
这一世我拼死救出太子,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:“孤的婷婷在哪?”
我心里发凉,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求而不得的感情哭一场,七皇子先冲我大吼。
“三十三次!朕陪你重生了三十三次!你还没拿下他,朕的厌蠢症都要犯了!”
我震惊。
小声问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:“你……你也是重生者?”
七皇子赵柏卿的刀尖抵住我眉心:“蠢货,朕陪你重生了三十三次!”
我茫然四顾,看看怀里抱着的太子,再看看周围已经变成尸体的皇帝、太监、宫女。
“那他们……”
赵柏卿立刻明白我想问什么,粗暴地打断:“他们不是,只有你和朕一次次地重生。”
“重生?什么是重生?”太子撑着地面艰难坐起来。
赵柏卿用剑柄一下子把他敲晕。
我大气不敢出,只听赵柏卿对我怒吼:“老天瞎了眼,把你和朕的命绑在一起,只有你和朕的目标都达成,日子才能继续,不然就得从二十岁开始一遍遍重来。”
我隐约猜到,他的目标是登基,我的目标是和太子相爱。
他聪明冷酷,第一世就成功了。
而我太笨,试了三十三次还是得不到太子的心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啊。”我挠挠头。
“对不起有什么用?”赵柏卿眉头紧皱:“这一世朕不杀他,朕会给你们赐婚,你必须让他爱上你。”
话音刚落,太子猛地睁开眼,用匕首划破自己脖子,又划破我的手腕。
“孤不爱她,孤宁死不从!”他大义凛然,拉着我一起赴死。
失血让我头脑越来越模糊,只隐约听见赵柏卿的喊声。
“下一次重生立刻来找朕!朕教你追男人,记住了!”
我又重生到了二十岁。
爹娘健在,姐姐也活着。
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。
上个月我刚被选为公主伴读。
虽然我年纪不小,脑子笨,但我擅长制墨。
松烟墨、油烟墨,我都会做。
墨色浓重柔美,落纸乌黑不晕,还带着悠长香气,缠绕指尖,三天不散。
韫芳公主特别喜欢这香味,特意要我当伴读,天天给她制墨。
我觉得挺好,反正我因为笨嫁不出去,这下更有二十岁还不相亲的理由了。
“喂,呆呆,想什么呢?”韫芳公主用笔杆戳我脸。
我慢吞吞抬头:“回公主殿下,我不叫呆呆,我叫何小圆。”
她抿嘴一笑:“好啦好啦呆呆,今天还得你帮我……交给他。”
她把情书塞进我袖子。
和之前三十三世一样,她喜欢礼部左侍郎家的二公子傅泱。
那真是个好看的少年。
可惜,他是赵柏卿的伴读。
我特别怕他们。
“这个……你拿着。”我哆哆嗦嗦把信递给傅泱,转身就想跑。
傅泱一把抓住我后衣领:“七殿下要见你。”
躲不掉了。
他把我带到赵柏卿住的青宴宫。
昏暗的房间里,赵柏卿正慢悠悠地整理棋子,听到我来了,他抬眼瞥了我一下。
“我让你重生后立刻来找我,你为什么不来?”
“我……”我拼命想借口:“我觉得殿下可以找别的重生者,我太笨了,根本追不到太子。”
这一世,我已经决定放弃了。
哗啦一声巨响,赵柏卿掀翻棋盘,黑白棋子撒了一地。
他掐住我下巴,逼我抬头,眼神凶狠:“为什么不听话?还要我说几遍?这一世你必须让赵君尧爱上你!”
赵君尧就是太子,我的心上人。
我吓得呆住了,像只傻鹅一样不敢动。
赵柏卿更生气了:“瞧你这蠢样,你以为如果能选,我会选你?前面三十三世我试过所有人,只有你是重生者,我拿你的八字找国师算过,他说……”
“说……说什么?”我小声问。
赵柏卿像是想起什么特别讨厌的事,甩袖站起来,背对着我:“天机不可泄露,总之你我的命绑在一起了,必须同进退。”
我忍不住想哭,怎么这么倒霉?非要绑上这个阎王。
赵柏卿又恐吓了我一顿,威胁说如果我不听话,就对我爹娘和姐姐下手。
“……他们有肺病,本来就会早死,你也不想因为你是笨女儿,让他们活得更短吧。”
赵柏卿看我已经老实了,悠哉地坐进躺椅摇了几下,朝地上勾勾手指:“把棋子捡起来。”
我蹲下身,把光滑的黑玉白玉棋子一颗颗捡起来,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。
其实我心里清楚,我并不真想追到太子,每一世都这样。
连我这么笨的人都摸清了规律。
只要被太子拒绝,我就能一次次重生,一次次见到爹娘和姐姐。
我想永远活在有他们陪伴的时光里。
我爹是京城里的六品小官。
我三四岁时,他因为说错话得罪了大人物,被贬到岭南瘴气之地,全家搬了过去。
我因为年纪小身体弱,留在京城,寄住在姑妈家。
十多年里我爹勤勤恳恳为百姓做事,在岭南政绩很好,但身体越来越差。
我娘和姐姐也是,她们吸入太多山里的瘴气,得了严重的疟疾,慢慢变成肺病。
这病治不好,只能慢慢熬,熬到油尽灯枯。
之前三十三世里,我跑遍大江南北寻医问药,试了各种办法,都没能留住他们,他们在二十五岁那年先后去世。
这一世,我还没放弃,经常去港口托船队帮我从海外找药。
转眼到了中秋,我又要去宫里当伴读,心里发慌,怕被赵柏卿的人抓走。
但躲不掉,傅泱风度翩翩地走来,说几句笑话逗得韫芳公主直笑。
他话锋一转,指着我:“七殿下上次闻了这位何姑娘做的墨,很惊喜,正好七殿下今天要上书法课,不知公主能不能把她借我们用一下?”
韫芳公主喜欢傅泱,对他百依百顺,立刻把我推出去。
我想拒绝,她马上狠狠瞪我一眼:“呆呆最听话了,可别让本宫失望哦。”
就这样,我又落到赵柏卿手里。
青宴宫里,他正在写一幅行书,听说我来了头也没抬,冷冷说:“说说你最近干了什么。”
一开始我结结巴巴,特别紧张。
但看他还是行云流水地写字,笔尖像游龙一样,好像根本没在听我说什么,就慢慢放松了。
我说我去了天津港,找到好心的船夫,他愿意在船队经过日本、朝鲜时帮我打听治肺病的药。
还说我新调了带梨香的墨,在自家院子种活了一棵橘子树,捡了只流浪猫,因为家里人有肺病不能养猫,就送给了邻居家小胖……
赵柏卿突然说:“够了!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,你就没为勾引太子做过一点努力?”
我战战兢兢,想撒个谎:“有……有的,我学了点化妆。”
其实根本没有,我手笨,活了三十多次都没学会化妆。
赵柏卿冷冷盯着我:“好,你现在化给我看看。”
他让人从御颜宫拿来全套化妆品,胭脂、粉底、口红、眉笔、眉粉……五花八门,摆了一桌。
我哆哆嗦嗦,不知道怎么圆谎。
赵柏卿悠闲地坐在我旁边,就等着看我出丑。
我一紧张,眼泪就哗哗地流:“我……我忘了怎么化妆了,对不起。”
赵柏卿揉揉太阳穴,好像被我气到了:“赵君尧喜欢漂亮的,你本来就没多好看,连妆都不会化,拿什么吸引他?”
我知道他说得对。
我不算丑,五官还算清秀,但跟花魁穆婷婷比差远了。
后宫美女那么多,太子从小在美女堆里长大,肯定不会看上我。
赵柏卿找来嬷嬷和宫女教我化妆。
可化来化去,他都不满意:“她嘴唇涂这么红干嘛?跟吃了小孩似的。
她皮肤够白了,再涂粉谁分得清她和白墙?
还有她那眉毛,你画太细了,不对,现在又太粗了……”
他从嬷嬷手里抢过眉笔,打算自己来:“我就不信画个眉能有多难,能有治国难?”
说着,他捧起我的脸,开始画我的左眉,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突然把眉笔摔了:“什么鬼东西?真难。”
镜子里,我的左眉毛乱七八糟,丑得我想哭。
可我不敢哭,怕被赵柏卿骂。
他盯着我的眉毛不耐烦地说:“嬷嬷带她去洗脸。傅泱,你带人去宫外买几本美人图册。”
赵柏卿特别较真,不信天下有什么事他办不到,他像研究治国策略一样研究美人图上的眉毛,烟眉、柳叶眉、远山眉……
他在那儿翻图册,我就只能在旁边等着,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好几遍。
我越想越委屈,想回家,想吃饭,想做润肺的川贝枇杷膏。
黄昏时,赵柏卿终于再次捧起我的脸,对着窗外淡紫色的晚霞,专心致志地给我画眉。
这一刻他身上的杀气好像全没了,眼睛清澈又专注。
我不该这时候想起那句诗:“弄笔偎人久,描花试手初,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。”
也想起之前三十三世的传闻。
据说穆婷婷不爱太子,她爱的是赵柏卿。
可赵柏卿不爱美人只爱江山,他把穆婷婷当棋子,让她在太子身边当卧底,给他送情报。
等坐稳皇位后,他立刻把穆婷婷赐死。
想到这儿,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,赵柏卿微微皱眉,声音很轻地哄我:“乖,别动,就差最后一点。”
他这不经意的温柔吓得我全身僵硬。
片刻后,他笑了,退后几步,左看右看,好像特别满意:“很好,就这样,今晚我带你去见赵君尧。”
我好奇地看向镜子里,惊讶地看到一张精致绝美的脸,尤其是那双柳叶眉,婉转风流,眉尾一点小痣,特别有神韵,简直是画龙点睛。
赵柏卿站在我身后,和镜子里的我对视,他冷峻的眉眼因为笑容微微弯起。
“怎么样?何呆呆,我手艺不错吧?”
太子赵君尧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。
中秋夜宴上,他穿着月白色龙袍,气质优雅高贵,长相俊美无双。
每次见到他,我都会心跳加速,也会自卑,不敢靠近他。
赵柏卿用折扇偷偷顶着我的腰,逼我上前跟太子说话。
我还没开口,太子先笑了,桃花眼亮得像满是星星的春水:“何小圆?你今天好美,孤差点没认出你。”
赵柏卿适时插嘴,把我制墨的手艺夸得天花乱坠,好像我天下第一。
我羞得脸都红了,因为我也就这点本事拿得出手。
我们何家原本是制墨世家,但爹考了功名当官,传承就断了。
倒是我这个最笨的小女儿学了点皮毛。
太子性格温和善良,对赵柏卿说的话深信不疑,看我的眼神满是欣赏。
他笑着问:“不知何姑娘愿不愿意赏脸?来东宫为孤做几块墨。”
我又惊又喜,没想到美貌和好话有这么大作用,能让之前三十三世从不关注我的太子对我感兴趣。
这份特殊待遇让我招来不少嫉妒。
因为爱慕太子的女子太多了,比如翰林大学士的孙女俞霏琳。
她才貌双全,原本是内定的太子妃。
但三年前皇后去世,太子守孝,太子妃的选拔就停了。
她深爱太子,这些年一直在闺中等待,对他身边出现的每个新人都特别警惕。
有一天韫芳公主说:“你最好别让我失望,当伴读就老老实实当伴读,别想着勾三搭四。”
就算我笨,也明白是有人在她面前说我坏话了。
俞霏琳和她关系好,一个是世家嫡女,一个是皇家公主。
而我只是小官家的女儿,她们这些金枝玉叶表面对我客气,心里其实看不起我。
自从知道太子对我示好后,俞霏琳就经常刁难我,故意让我出丑。
今天让我写诗,明天让我画画,我做得不好,她就叫宫里的人来看笑话。
赵柏卿知道后大骂我蠢:“你是死的吗?她欺负你你不会还手?”
我不想还手,我不想,我这种软绵绵的性格很难争宠。
更何况我理解俞霏琳,她对太子的爱比我深,她等了他很多年都没换来他的爱,我也一样。
何必互相伤害?
这一世太子还没遇到穆婷婷,如果遇到,他一定会爱上她。
面对发火的赵柏卿,我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圆形墨锭:“这是我最近最满意的作品,叫‘橙吟’,请七殿下收下。”
橙吟是我花了半个月调制的,用老松烟、麋鹿胶、橙皮橘皮加雪水做成。
夏天闻起来清爽宜人,清新可爱,写在纸上,每个字都带着橙子的灵气。
赵柏卿冷笑,掂了掂我的橙吟墨锭:“你拿这个贿赂皇子?哪个皇子经得起你这种贿赂!”
他手一甩,把橙吟扔到角落里:“回答我,你为什么总是一副任人欺负的软弱样子?”
我咬住嘴唇,强忍着不哭,努力编谎话:“我因为……因为太子不喜欢争风吃醋的女子……”
赵柏卿脸色稍缓,声音也温和了些:“这倒是,赵君尧天生多情,把穆婷婷当一生挚爱,穆婷婷那人心机深,表面不争不抢,暗地里使阴招……”
我心里嘀咕,他这么了解穆婷婷,因为他和穆婷婷是一类人吧。
赵柏卿突然提高声音:“你那是什么表情?”
“啊?”我回过神,想再编个谎,他怒道:“还想骗人?”
在他锐利的眼睛里我无处可藏,只能战战兢兢地说出之前三十三世的传闻。
“什么?”赵柏卿气笑了:“我利用穆婷婷?笑话,我成就大业需要靠弱女子?你就这么看不起我?”
据他说,不管是上一世,还是上上一世……他和穆婷婷都不认识。
“不过这一世得认识一下了,她会什么,你都得学会,你必须代替她得到赵君尧的爱。”
赵柏卿亲自去青楼给穆婷婷捧场。
他去了两次,写了本厚厚的册子记录这位花魁的优点。
还总结道:“穆婷婷最会跳舞、弹古琴,穿衣品味特别好,至于长相……你化完妆后跟她差不多。”
我的好日子到头了,陪家人的时间越来越少,赵柏卿以请我制墨为由频繁召我进宫。
青宴宫里,跳舞的艺人和古琴老师轮流给我上课。
我一点信心都没有,因为我真的很笨,我觉得我学不会。
“你可以的!你必须学会!”赵柏卿随时盯着我。
每次我稍微走神,他就比老师先看过来,那双像浸过冰水的黑眼睛冒着寒气。
“何小圆!不准走神!”
我不敢抱怨,鼓起勇气问:“殿下日理万机,干嘛一直盯着我?”
我的意思是快走吧,去忙你的大事,别来烦我。
赵柏卿冷笑,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我重生了三十三次,夺权三十三次,这一世我闭着眼都知道怎么上位,现在我的任务就是你——把你培养成赵君尧最爱的女人。”
他真的太聪明了,光看我学就能学会。
我还没搞清宫商角徵羽,他已经能流畅弹出《高山》《流水》《广陵散》。
后来他干脆让老师走开,自己亲自教我。
不得不说赵柏卿有两下子,他擅长抓重点,几下就能看出我的问题。
跳舞也是,一支胡旋舞我怎么都学不会。
赵柏卿先学会,然后手把手带我:“第一拍右脚后退,第二拍左脚前进,第三拍转圈……何小圆!你又踩我脚!”
我太紧张,总是手忙脚乱,一不小心就踩到赵柏卿的脚。
他被我踩得没脾气了:“行了行了,你直接脱了鞋踩我脚上,我带着你找节奏。”
“这不行啊?我不敢越礼。”我拒绝。
男女授受不亲,何况他还是皇子。
“少废话。”赵柏卿不耐烦,强行把我按在美人榻上脱了我的绣花鞋。
我又急又气,挣扎太猛,右脚袜子不小心甩到赵柏卿脸上。
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我吓得要哭。
他大怒,指着我鼻子命令:“不准哭!”
我赶紧憋住眼泪。
胡笳箜篌再次响起,乐师打鼓拍节,满屋子都是壮丽和柔美的气氛。
赵柏卿扶着我的腰,牵着我的手:“起来,继续练。”
我小心翼翼,伸出穿着白袜的右脚、光着的左脚,踩在他黑色的靴子上。
“三二一——三二一——”赵柏卿嘴里打拍子,带着我转圈跳舞。
金色阳光透过花窗格子,窗外木槿花丛里蜜蜂蝴蝶飞舞。
裙摆展开,又收紧。
赵柏卿带我转到阴暗处,他黑檀木的兵器架上闪着冷光,透着肃杀之气。
我闭上眼,感觉眼皮上有光影晃动,好像从兵器室转到书房,墨香若有若无。
我想起我充满墨香的家,还有我爹、我娘和姐姐。
就算今晚就能回家,我还是特别想他们,我真希望生命永远停在有他们陪伴的时光里。
这一刻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。
我不要得到太子的爱。
“睁开眼,看着我。”赵柏卿突然说。
我战战兢兢睁开眼,一滴泪不小心从眼角滑下,落在他深紫色的龙袍上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,转到美人榻前停下,蹲下身,给我穿上袜子,套上绣花鞋。
我害羞地不停往后缩。
他一句话打破尴尬:“你这绣花鞋上绣的是啥?鸭子吗?”
“不……是我自己绣的鸳鸯。”
赵柏卿嗤笑:“真是丑到没边,何呆呆,你品味太差了。”
他开始带我挑衣服珠宝。
丝绸店里,伙计把几百种颜色挨个放我身上比。
赵柏卿坐在珠帘后做决定:“这个要,这个不要……桃红太俗,紫红显老,有没有浅点的紫?像丁香色那种……”
他特别聪明,也特别固执,不放心裁缝的审美,自己学着画样衣,给我设计新衣服。
我就像他的洋娃娃,他乐此不疲地打扮我,比我更了解我的特点。
“你脖子长,腰细,做衣服要突出这两点,腰身一定要收省,领口多设计花样……”
我欲哭无泪,他设计衣服时,逼我呆在他旁边继续练琴。
弹错了,他立刻回头瞪我。
在他的严密监督下,我总算学会了几首古琴曲,也终于跳会了胡旋舞。
给太子做墨这天,赵柏卿反复叮嘱我穿什么、弹什么、说什么话。
他追求完美,逼我一遍遍排练。
我嘴上嗯嗯啊啊地答应,心里却决定全反着来。
我要继续普通,继续不起眼,让太子对我毫无兴趣。
因为我想永远活在重生的轮回里,舍不得有爹娘姐姐陪伴的时光。
可赵柏卿看穿了我的心思,他在进宫路上把我拽进马车。
“你穿的什么?灰不溜秋丑兮兮的,我不是让你穿那条湖蓝色锦缎长裙吗?”
我战战兢兢,不知道怎么撒谎。
“说话!”赵柏卿额头青筋直跳:“为什么不听话?为什么非得把我困在这段时空?让我永远到不了登基那天,我的抱负全都没法实现……”
生平第一次,我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。
“可是,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必须是我迁就你?你有野心,想夺天下,我只想平平淡淡,想陪着家人,我不觉得我的愿望比你的差,这一世,我还是想按自己的想法过完。”
赵柏卿眼神像刀,凑近我一字一句说:“因为我不爱权,不爱钱,不爱色,我文韬武略样样强,我能当比父皇、太子都好的皇帝,天下需要我,百姓需要我!”
“不,你太自大了……”我不信。
“我自大?你懂政治吗?你知道我登基那天两京十三省发生什么吗?青州边境军队叛乱,汝南中部发大水,晋城闹饥荒……
父皇昏庸,太子软弱,他们不知道怎么办,我知道!我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几千遍!就等着登基后任用能人推行我的政策。
可因为你,我永远到不了那天,亿万百姓只能在水深火热里!”
我震惊了,他的话让我想到没想过的事。
百姓。
难道我真的自私,自私到影响了无辜的人?
说实话,赵柏卿确实比太子更适合当皇帝。
他聪明勤奋,学什么都快,而且冷酷无情,不会被爱情困住。
太子却是天生多情,为了爱情能不顾一切。
因为我的自私,赵柏卿被困在轮回里,这对亿万百姓真的公平吗?
“换上。”赵柏卿扔来一条玫瑰红广袖百仙石榴裙。
“不……不能在这儿。”我试图拒绝,赵柏卿怒道:“现在就换,别逼我撕你衣服。”
我脸红得发烫,羞愧难当,在他注视下哭着脱下灰色外袍,露出藕荷色里衣和雪白的双臂。
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衣服上,我控制不住。
赵柏卿终于心软,转过头不看我。
我换上新衣服,暗恨自己无能,只能屈服于强权。
“别动。”赵柏卿伸出手,不看我,却准确地给我扣上点翠结缨,抚平我的四合如意云肩。
然后弯腰,给我系上缀满细小珍珠的锦织攒珠缎带。
从我的角度看,正好能看到他低头时,又黑又长的睫毛。
那么温柔,温柔得好像时间在这一刻停住。
最后他轻声说:“乖,按我说的做,别逼我威胁你。”
于是这天在东宫,我穿着华丽,妆容精致,完美地做完松烟墨后,对太子笑着主动提出弹一首曲子。
我技术不好,但这曲子选得好,是前朝失传的琴谱《扬州西慢》,赵柏卿费了很大劲找来,一个音一个音教我的。
波心荡、冷月无声。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。
琴声清脆,余音绕梁,哀婉动人。
太子竟然感动得流下泪来。
他亲自走过来扶我起来:“孤没见过何姑娘这么聪慧的女子,不知你愿不愿意常来东宫,和孤一起研究琴艺。”
我看到他眼里闪着明亮的喜悦。
还没到爱的程度,但已经是爱的开始。
我得到了前三十三世都没得到的东西,感觉很奇怪。
有点高兴,更多的是失落。
我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赵柏卿。
他看着我们,脸上带着笑,眼睛里却像深渊一样阴沉。
太子对我的偏爱越来越明显。
他带我去山里找隐居的古琴大师,带我去崇文殿抄录南北朝的琴谱,还邀请我坐船赏荷花、参加曲水流觞的宴会……
京城开始传我要和太子成亲的谣言。
“傻人有傻福啊。”
“谁能想到何家这个傻乎乎的小女儿突然开窍了,会打扮了,才艺也变好了。”
“说不定真是未来的太子妃……”
他们不知道我背后有恋爱军师。
我每次见太子前的穿着、妆容、发型、说话方式都是赵柏卿设计的。
现在为了不让太子怀疑,赵柏卿不再和我在宫里直接见面。
他总是派手下给我送信,信上写着我要穿什么,说什么,要怎么恰到好处地提起话题来引起太子的兴趣。
对于明天的夏日宫宴,他的指示是:“穿烟绿色纱衣,系天青色丝软烟罗腰带,梳堕仙髻,在宴会上跳胡旋舞……”
怕我笨看不懂,他在信纸上画了个我,眉清目秀,绿裙黑发,我不禁笑了。
试穿衣服时,姐姐刚好看见,走过来摸摸我的袖子,眼里闪着羡慕的光:“好漂亮的设计,好舒服的料子,妹妹在宫里真是遇到贵人了。”
为了不让家人担心,每次我拿回赵柏卿给的新衣服,都说是制墨手艺好,得了宫里娘娘的赏赐。
看姐姐特别喜欢,我立刻脱下来送给她。
第二天我穿一件金线绣花紫罗兰云缎裙进宫。
倒霉的是,我在宫道上正好遇见赵柏卿。
看我没穿他指定的衣服,他眉头立刻皱起来,小声质问:“你又不听话了?”
我急中生智,马上撒谎说:“是因为那丝软烟罗腰带,我不会系,没有你帮忙,我真的系不了……”
赵柏卿冷笑:“难道没有我,你一辈子都系不了腰带了?”
我认真地说:“对,如果没有你,我系不了。”
赵柏卿停下脚步。
我直视他的眼睛,小声说:“不仅系不了腰带,也画不好眉毛,更跳不好舞……”
“别说了!”赵柏卿突然打断我,转身快步走开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疑惑。
这是他教我的“撩人技巧”啊,他教我假装天真无知,说些暗藏深意、撩拨人心的话。
为什么我今天学以致用,他反而不高兴了?
不过没关系,我的目的达到了,他不会再追究我今天穿错衣服的事。
宫宴上我跳舞惊艳全场。
跳完舞下来,太子牵起我的手,俞霏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她大声叫来自己的丫鬟:“小方,小椭,手脚快点。诶,何姑娘名字叫小圆,跟我家丫鬟名字很像啊,不知道何姑娘为什么叫这种俗气的名字?真正的大家闺秀,名字都是从大诗人的作品里取的。”
她在暗讽我地位低。
我嘴笨:“嗯……爹说,我出生那天,池塘里的荷叶特别圆,所以……”
俞霏琳笑开了:“哈哈哈何姑娘真呆啊,难怪在公主府外号‘呆呆’。”
我脸红了,拼命想怎么反击。
这时赵柏卿突然冷笑一声:“翰林家的千金小姐,应该读过很多书,难道不知道杜甫有‘圆荷浮小叶,细麦落轻花’这句诗?简单的名字有什么不好?”
俞霏琳昂起头:“七殿下说得对,不过名字只是身外之物,有真才实学的女子一定是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,而有些女子只会弹琴、跳舞、勾引男人,跟青楼女子没区别,实在上不了台面!”
我很生气,也能感觉到太子的愤怒,他紧紧握住我的手,却什么也没说。
我感到失望。
太子虽然仁慈温和,但显得有些软弱,缺乏决断力。
另一边,赵柏卿正与俞霏琳针锋相对,每一句话都在保护我。
“……俞小姐总是提及家世背景,看来这是你唯一引以为豪的地方。在你眼中,能力和品德都不重要吗?那么科举的意义何在?难道俞小姐是在质疑选拔人才不拘一格的国家政策?”
“我没有,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俞霏琳脸红了。
赵柏卿挑眉说道:“哦?那俞小姐的意思是什么呢?你说话总是含糊不清,如果不解释清楚,别人可能会认为你在暗指他人,就像那些长舌妇一样。”
俞霏琳突然站起来,带着哭腔问:“七殿下为什么总替何小圆说话,难道你也喜欢她?”
宫宴之后,赵柏卿更加疏远我。
俞霏琳的冒失提问彻底破坏了我们的关系,他避开我就像躲避瘟疫,仿佛担心我会毁了他的名声。
另一个疏远我的人是韫芳公主。
她和俞霏琳关系密切,对她的遭遇感到非常不满:“太子哥哥几年前就和霏琳在一起了,何小圆,你算什么东西?凭什么插进来?”
我很想说这一切都不是我愿意的,是被赵柏卿逼迫的,但我三十四次重生的命运绑定故事又有谁会相信呢?
韫芳公主不再让我当伴读,并把曾经为她精心调制的花香墨块全部扔进了臭水沟。
这对我的自尊心是一个巨大的打击。
但我并不怪她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,兴衰荣辱自有定数。
经历了这么多次重生,我已经知道了她的未来。
明年她将如愿以偿嫁给傅泱。
但是婚后傅泱包养了小妾,韫芳公主因鞭打小妾致其死亡而与傅泱反目成仇,每天闹得不可开交,成为京城的笑柄。
至于俞霏琳,我更不会责怪她,毕竟我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太子妃位置。
赵君尧决定要娶我,他已经请求皇帝写下圣旨,正式册封我为太子妃。
事情发生得太快,我家突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。
许多官员争相与父亲结交,大量珍贵药材不断送到我家。
活到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权力的巨大影响力,能获得用钱买不到的东西。
父母和姐姐的健康状况明显改善,即便肺病无法根治,但依靠昂贵的药物维持,他们的寿命得以延长。
终于,我同时拥有了过去一直求之不得的东西——太子的爱和家人的安康。
然而,我心里却空荡荡的。
看似得到了很多,但实际上也失去了不少。
到底失去了什么呢?我也说不清楚。
直到有一天,赵君尧神秘兮兮地提议,“婚前带你去青楼看看,见识一下花魁的风采”,那一刻我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。
“什么?殿下不是开玩笑吧?”我问道。
赵君尧笑着说:“早就听说花魁穆婷婷擅长古琴和舞蹈,和你很像,我一直对她很好奇。百闻不如一见,我们今晚一起去看看吧。”
我只有一个念头:完了,他最终还是会被穆婷婷吸引。
这天晚上,赵君尧和我都换上了普通的公子哥衣服,带了几名便衣随从前往青楼。
长安街灯火通明,远远望去,如同珠光宝气的世界,人群熙熙攘攘。
在灯光昏暗的地方,我瞥见了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赵柏卿一闪而过。
早猜到他在赵君尧身边安插了眼线,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,没想到他会亲自跟踪。
由于周围人太多,转眼间我就和赵君尧走散了。
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抓住,拖入黑暗中。
是赵柏卿。
“为什么不阻止赵君尧?难道你不怕穆婷婷取代你?”
当然怕,但如果他们不见面,我同样也会害怕。
这世上只要她存在,赵君尧就有可能爱上她。
我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担惊受怕,指望他们永远不碰面。
不如现在就勇敢面对。
我刚要解释,赵柏卿突然捂住我的嘴:“别说了,我知道你胆小,我现在就去杀了穆婷婷,一劳永逸。”
“别去!”我拽住赵柏卿的袖子:“她是无辜的!”
我绝不允许有人因为我而死。
赵柏卿不听,他盯着花魁所在的青楼顶层,眼睛里满是杀气,亮得吓人。
“你待在这儿别动,等会儿要是死了人,逃命的人会挤成一团,容易踩踏。”
“不行,你不能去!穆婷婷没犯错,你不能杀她……”
赵柏卿冷笑:“我上辈子、上上辈子……杀的人还少吗?不差她一个。”
我被他的话堵住了。
是啊,和他相处太久,我都快忘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。
“不,我不管以前怎么样,这辈子,你可以做个好人。”我用力抓住他握剑的手。
赵柏卿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:“你有毛病吧?不是菩萨装什么慈悲?杀了她对你我都好,你不是最爱太子吗?她活着就是你的威胁。”
“不!不是!”我慌了,在这紧要关头突然灵光一闪:“我已经不爱太子了,真的不爱了。”
“那你爱谁?”赵柏卿漆黑的眼睛逼近我,近到能感受到他的呼吸,我的脸能碰到他飘动的发丝。
砰的一声,天上烟花炸开,五颜六色映在他眼里。
我在喧闹的烟火声中无声地说出一个字:“你。”
时间好像停了很久,只有绚丽的光在他脸上变化。
下一秒天旋地转,他把我按在冰冷的砖墙上,剑刃架在我脖子上:“你又在撒谎!”
“这次不是,真的不是。”我急忙解释:“你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,我不信我们对彼此没感情……”
“我对你就没感情。”赵柏卿冷冷地说。
“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为什么在俞霏琳面前护着我?我明明这么差,我很笨,所有人都看不起我,她说得没错,我哪都比不上她……”
“你哪都比她强!”赵柏卿怒吼:“你的妆是我教的,衣服是我设计的,舞是我教的,琴是我教的……我从没对谁这么上心,谁敢说你不好就是侮辱我……”
他突然停住,因为他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——如果没感情,为什么要生气?
“我不喜欢美色,任何女人都困不住我,你也一样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拿你当棋子,一直在利用你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很笨,配不上我。”
“嗯。”
赵柏卿暴怒,掐住我脖子:“不准一直‘嗯’,你听到了吗?我不爱你,一点都不爱!”
我含着泪看着他:“好。”
话一出口,心里突然清楚了。
我明白,我真的变心了。
我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太子。
但我也不能说真的爱上了赵柏卿。
半真半假,真假难辨,大半是为了留住他。
此刻赵柏卿好像真的被我的谎话困住了,他眼里情绪复杂,一遍遍强调他不爱我。
“好,我相信,我真的相信。”我泪流满面,却一直抓着他的袖子,不让他走。
烟花彻底停了,四周陷入黑暗。
就像一场漫长的战争,总有片刻的平静。
赵柏卿像梦游一样慢慢低下头,额头碰着我的额头,鼻尖碰着我的鼻尖。
我的眼泪和他的汗水混在一起。
“我教了你很多,妆容、发型、衣服、才艺、举止……我还没教你,怎么接吻。”
我愣住了,感觉他轻轻用嘴唇碰我的嘴唇,有点湿,有点麻,像受伤的鹤啄食柔软的花,花瓣掉进水里,荡起一圈圈涟漪。
这短暂的放纵,是他严谨人生里唯一一次失神。
他很快清醒,猛地推开我:“我不爱你。”
我的唇上还留着他的温度。
“我跟你说过,我拿你的八字找过国师,他说你我的命绑在一起。”
“对,我记得。”
“其实不只是我们俩,还有赵君尧。”赵柏卿拉起我的手,在我掌心画着,他脑子聪明,几句话就讲清了其中的复杂关系。
“赵君尧的命星在亢宿,他快灭了,你是他的伴星,我是要取代他的昴宿,他灭了,我亮了。可突然有颗流星撞了他,让他掉到我的轨道上。
他,你,我,我们三颗星开始复杂地转动,对应现实里一次次重生。只有你主动回到正轨,继续做他一个人的伴星,我的轨迹才能恢复正常。”
所以这一世,我必须和赵君尧在一起,我们才能摆脱不断重生的命运。
赵柏卿说:“昴宿是未来几十年最亮的星,我是命中注定的人间之王,生来就要掌控天下,如果我回不到轨道,天下就会大乱。”
他再次举起剑,剑上寒光闪动,剑尖指向青楼:“所有挡我登基的人,都得死。”
他还是要杀穆婷婷。
“别去!”我立刻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。
“其实还有个办法,那就是……我死。”我把匕首架在脖子上:“我死了,那复杂的三颗星运动就停了,你也能摆脱一次次重生的困境。”
“不!”赵柏卿冲过来一把夺走我的匕首。
我冷笑:“这一次不行,还会有下一次,我发誓,这一世只要你敢乱杀无辜,我就立刻……”
“闭嘴!”赵柏卿捂住我的嘴。
他痛苦地用唇贴着掌心,吻着相隔一掌距离的我的唇。
“为什么?你为什么非要改变我?”
因为你改变了我,一报还一报。
我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。
不远处突然传来赵君尧的喊声:“小圆,你在哪?”
赵柏卿立刻松手,退进黑暗里。
“小圆?”赵君尧越走越近。
我赶紧擦干眼泪,走出黑暗迎向他。
“小圆你在这儿!我找了你好久。”赵君尧站在光里,白袍干净无瑕,就像他这个人,仁慈正直,没有一丝阴暗。
“你见到穆婷婷了吗?”我问。
赵君尧笑了:“当然,我见她时她正在跳舞,舞跳得很美,琴也弹得好,容貌是人间绝色。”
他一脸向往,我心里想,果然,他爱上她了。
可赵君尧突然抱住我:“我差点对她一见钟情,但我心里,早就有了小圆,满满的,装不下别人了。”
这一刻,我被愧疚感包围,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的真心。
之前三十三世,我想要时,得不到,这一世我不想要了,却得到了。
“我对小圆的心,天地可证,这辈子,除了死别,没有生离。”
我震惊得说不出话。
赵君尧有着我最喜欢的俊脸,是我无数个夜晚的梦中情人,当他承诺我一生一世时,我心里却像一座下满雪的空城。
我想起冷酷无情的赵柏卿,想起被我间接辜负的百姓,想起已经明显好转的家人……为什么我还不满足?
我应该满足。
于是我说:“好。”
三年后,赵柏卿夺权登基。
这一世他没有大开杀戒。
皇帝被关起来,赵君尧被囚禁,而我,还有我的儿子,都活了下来。
“他长得很像你。”赵柏卿说。
东宫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,赵柏卿走到哪儿,就有人喊“恭迎新帝”。
我很平静,抱着我和赵君尧的儿子,向他行礼:“陛下,他叫赵小澄。”
“小澄?”赵柏卿的眼神有片刻飘远:“好名字。”
我低头恭敬地说:“贱名好养活,只希望孩子笨一点、傻一点,求陛下开恩。”
说完,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。
赵柏卿穿着黑金龙袍,站得笔直,帝王的气势压人。
他转头避开我的视线,看向窗外青翠的万岁山。
“你们去山上寺庙住着,没有我的命令,不准进宫。”
“是。”我跪下听命。
爱恨情仇都过去了,顺从,成了我一生的结局。
不是没想过反抗,但我斗不过命运。
那就在能做的范围内,好好过日子。
我带着小澄在山上住了十年。
这期间,赵君尧病死了。
他命中注定是快灭的亢宿星,活不长。
赵柏卿准他葬进皇陵。
我还在山南边给他立了个小小的衣冠冢,每天早上都去看看。
山里像远古时代,日子过得慢。
晴天我种菜,下雨我钓鱼,阴天就做墨,门前柳树影子、小船,烟雾弥漫,风吹着鱼竿。
庙里安静,石头上长出云,树越长越老,水能陶冶心情,花能化解忧愁。
唯一的烦恼是宫里总送大箱的书来。
四书五经,兵法治国,书上全是赵柏卿写的批注。
送书的侍卫跪下说:“奉陛下口谕,何夫人在山里也要好好读书……”
我很震惊。
赵柏卿真是教上瘾了。
我脑子天生不灵光,但按他的方法,早记晚背,按时复习,居然也啃下了几本大书。
小澄一天天长大,我的学问也在一天天增加。
小澄七岁时,我已经能当他的启蒙老师。
幸运的是,他没继承我的笨。
他很聪明,记得多,十五岁就能和我讨论问题。
这时我已经三十七岁,快到知天命的年纪。
我住在万岁山,站在山上往下看,能看到宏伟的宫殿。
红墙金瓦里,每天都有新故事发生。
有时候我会想起赵柏卿。
他政绩很好,听从劝谏,努力治国。
平定边境的鞑靼,清除东南的倭寇,在国内推行新政策,重新丈量土地,打击豪强,帮助穷人……
听说他到现在还没孩子,一心扑在国家大事上。
作为皇帝他几乎完美,唯一的缺点是太爱亲力亲为,什么事都要自己学自己研究。
他操心过度,日夜忙碌,不到四十岁就彻底病倒。
昴宿的星光变暗了。
太医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。
深秋,满山萧瑟。
傅泱和掌印太监上了万岁山,在庙前宣读圣旨。
我的儿子赵小澄,被过继给赵柏卿,成了太子。
我不能说完全没预料到。
开春以来大臣们就在争皇位继承,各地王爷蠢蠢欲动,山下的侍卫比往年多了七八倍。
那时赵柏卿就在防着有人对我们下手。
现在他光明正大地把我们接进宫。
他病重时,经常召见小澄,带他看奏折。
他从没见过我。
我随遇而安,在宫里随便走走,看看来往的年轻宫女。
她们活泼漂亮,真的很美,我不禁感叹自己老了。
“何夫人,陛下召您说话。”太监突然叫我。
我快步跟着他去乾清宫,总觉得今天眉毛画歪了,眼角好像多了皱纹。
走进赵柏卿的寝宫,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,气氛沉重压抑。
赵柏卿坐在床里面,帐子垂着,完全挡住了他。
我在亮处,他在暗处,他能看清我,我却看不清他。
“小圆。”他叫我的小名。
太久没人这么叫了,我愣了一下,跪下说:“臣在。”
很久都没声音。
赵柏卿再开口时,声音沙哑又冷淡,问我小澄平时的生活,我规规矩矩地一一回答。
“何夫人平时还读书吗?”
“回陛下,读的。”
赵柏卿问了我几个治国的问题,我仔细想了想才回答。
他好像轻轻笑了一声:“学问这么多,真像个活书柜。”
我也忍不住笑了,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。
他教我《扬州西慢》,我总学不会,哭个不停,他擦湿了好多手帕,一遍遍教我。
等我终于能连着弹出十个音,他差点跳起来拍手:“好好好,太好听了,真是钟子期再世!俞伯牙重生!”
“何夫人。”赵柏卿猛咳了几声,断断续续地说:“你也有治国的才能,这样我就放心了……你当我的太后,帮小澄做好皇帝。”
他的咳嗽越来越厉害,我紧张得全身僵硬。
突然,天青色的帐子上溅出血来。
我立刻爬起来冲过去,旁边的太医和太监也冲上去。
“让她走,别让她看到我!”赵柏卿拼命喊,天青色的帐子剧烈晃动。
太监马上请我离开:“何夫人,陛下不想让您……唉,请您走吧。”
我退到他的寝宫外面。
夜深了,宫殿长廊上只有一盏灯,天上星星都暗了。
我站了很久,好像没感觉,整个人空空的。
但我的眼泪在掉。
总是这样,我的身体比心先感觉到情绪。
身后太医和宫人来回跑,带起冷风。
突然一个白胡子老头摇摇晃晃走来,一身酒气,浑浊的眼睛看到我后突然亮了:“你……亢宿的伴星?”
我惊讶:“你是国师?”
国师疯疯癫癫地笑,拍手大叫:“天命!天命!”
我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问:“陛下会怎么样?他是不是能长命百岁。”
国师手舞足蹈,拉着我:“你来,你来……”
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,穿过一道道宫门,上了望星台。
天上乌云密布,看不见星星月亮,我问国师要我看什么,他指着六十四卦阵里的三样东西。
“你看,陛下指定的陪葬品,他让我做法,保证这三样必须跟着他重生,再重生就是新的轮回了,下辈子是人是狗都说不准……”
“不准你胡说!”我满心愤怒,眼泪却哗哗地掉,落在阵里。
“重生?重生是什么?”太子艰难地撑起身子。
靠得近了,我抬头就能看清那三样陪葬品——他扫平天下的镇国剑、批阅天下奏折的御笔,还有,一块墨锭。
散发着淡淡橙香的,圆滚滚的,陈年的墨锭,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字:“橙吟”。
就在这时,宫里沉重的钟声敲了九下,从乾清宫到太和殿,从长安门到万岁山,一层层传开,打破世间邪气,余音飘散在天空中。
还没到十,九声就停了,真龙死,天子崩。
赵柏卿,走了。
这一刻,我的眼泪决堤。
国师随风舞动,念叨着:“昴宿降,亢宿亮,伴星福气长久……”
我的眼泪流不完,心却清楚坚定。
站起来,看向远处的山河,我明白,我一定要继承赵柏卿的遗愿,帮小澄登基,延续他对这片江山的爱。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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